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氧氣的海有一本故事書上是這麼寫著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們自由生存的國度,那裡的人們自由地呼吸,快樂地如蝴蝶遊蕩在那花草繽紛的世界,不受外界的拘束。 然而好景不常,有一支被稱為庫林絲的邪惡種族出現了,他們偽裝成人類的模樣身上卻忘記掩蓋自己身上奇怪的鰓,逗得大家發笑。 有一天,庫林絲人壓抑不住自己的慾望,偷走了世界上所有的氧,把國度弄得亂七八糟……」 ※ 「來得真慢啊,幾爾。」 昏暗嘈雜的酒吧中,艾斯可輕輕闔上手上的書,抬頭迎上對遲到泰然自若的友人。 「別看我這樣,商人也是很忙的啊!如果錯過重要客戶的案子我就慘啦!」 笑了笑坐到對方旁邊,幾爾向侍者點了杯飲料,「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客人吧。」引來艾斯可幾聲嘀咕。 「算了,那就還是中等級吧。」隨意丟了個硬幣過去,幾爾也俐落地接起、同時敲開隨身的手提包,回丟個透明玻璃瓶到對方身上:「感謝光顧!」 他們都不能沒有那個玻璃瓶──不能沒有儲存在那之中的「乾淨的氧氣」。 「來聊下天吧。很久沒有聚一聚了。」輕啜了下、酒紅色的液體沿著吸管浸潤他的口腔:「你的研究怎麼樣了?」 「歷史什麼的、現在也就只能從這個國家僅有的文獻來參照了吧?怎麼會有什麼進展呢?」輕聲說著,艾斯可撐著下巴悄悄瞥了四周,嘆了口氣:「我倒是比較想瞭解你那邊的狀況。」 「嘻嘻!還是一樣高品質的氧通通都有貴族買哪!」見到幾爾很快便醺紅了臉,艾斯可同時看見即將見底的密封酒杯。他知道友人的酒量不好,也不喜歡將自己灌醉的才是。 「你知道嗎?艾斯可。最近大街小巷都在傳一個化名羅的怪盜事蹟,聽說他把貴族的儲存的氧都偷走啦!嘻嘻、真好,我又有得賺……」 「喂、還是先回去吧。」 明明才碰面沒有多久就得處理友人的失態,艾斯可扶了額、頭痛,只得付了錢後揹起對方。 這個世界早已失去了人類生活最基礎的氧。 被汙染的世界,想生存在這裡的人就只能在體內植入協助呼吸的器具,並且購入作為補充的乾淨氧氣,或者祈求自己能夠跨越重重阻礙,到達那個被視為人類幻境的氧氣之海。 但第一個重大的阻礙就是他們所生活的環境。 踏在被整理得乾淨整潔的街道上,夕陽照射下的大理石磚彷彿在發著光,艾斯可停下腳步,令視線在對面的暗巷裡對焦,又一個衣褸襤衫的婦人牽著搖搖欲墜的女孩,因直接呼吸被汙染的氧氣而臉色發紫。 他默默地轉回頭,想起送幾爾回去時掛在他嘴邊的低語。 『據說羅把偷來的氧分送給那些貧民窟的人,但王政府卻想實行緊急逮捕怪盜羅的策略……可惡!』 「抓得到再說吧。」 ※ 一開始他只是個喜歡閱讀的小鬼。 雖然家境並不如貴族那般富有,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在貧民窟裡殘喘過活,再加上家中有著各種關於這個世界的書籍,他能夠讀到庫林絲族的邪惡行徑、得以窺見這個迪斯海墨尼王國誕生的因果,甚至是那些長久流傳下來的、氧氣之海的傳說……久而久之他便對這個世界的歷史產生了好奇。 但是,對照歷史與現實的結果,他卻感到了不協調。 雖然比不上被稱為幻境的氧氣之海,歷史中描述的這個國家應該是勇於與不公義抗爭、又照顧所有國民不受缺氧所苦的地方不是嗎? ──那麼為什麼這裡只有貴族能夠得到最好的待遇? 艾斯可站在屋頂上,扶了扶蒙面的面具,漆黑的裝扮幾乎融入夜色之中。 為了因應怪盜羅的出現,王政府在貴族的宅邸附近增加了許多巡邏的人手,明顯不希望貴族的安穩生活被輕易擾動。 於是他也小心翼翼地拉了繩索到窗邊,避開守衛的目光,潛入偌大的房屋之內。 一直到這邊都很順利。 正當他將貴族所儲藏的氧裝入袋中準備離去,一種他未曾聽過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那是帶著警戒的短促吠叫。 雖說略微受到了驚嚇,但他仍然不受外界干擾地成功脫出宅邸,重新揹起裝有氧氣的大袋,儘管對於貴族而言他是罪惡,但相較於他背上所背負的這些「希望」,無論受到怎樣的評論他都甘之如飴。 他踏了一步、又邁出第二步。 重新觸動他那緊張情緒的吠叫聲又逐漸加大分貝。 「看到了!在那裡!」 他愣了下、隨即拔腿狂奔。 「別讓怪盜羅跑了!」 他原本以為在這個失去了氧的世界裡,沒有人會去特意飼養那僅存在於書中描述、雖說有靈敏的嗅覺和不變的忠誠卻會與人爭氧的生物──狗。 ──為什麼? 缺氧的腦袋掙扎著運轉,耳邊殘下的是斷續不全的喘息與接續不斷的吠叫及腳步聲,而這些又全都和眼前的景色一同被丟到後頭,卻又鍥而不捨地跟著他的疑問衝入大腦記憶體之中。 ──寧願將有限的氧分給動物,也不願與那些在街道暗處掙扎的人們分享嗎! 陪伴著迎來的失重感與冰冷,他將那些追趕留在上頭。 水分帶著難得的氧氣灌入他的鼻腔,曾經想過跳海後要再靠著游泳逃離的他此刻卻只感到無力而隨意浮沉。 ※ 「蒂芬,起床來。」 她翻了個身,背對眩目的光線。 才偷懶個幾秒,一個戳刺便從背上傳來,嚇得她倏地彈跳起來:「長、長老!」 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對方,老人重新拄回柺杖:「起床來啦,蒂芬!昨天不是還嚷嚷著工作做不完嗎?」 「啊!是!」 連忙鞠了躬便打算衝出去,然而蒂芬卻也在房門前來了個急煞車,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般彈回梳妝台,又再一次向已經坐下來翻書的老人行禮,這才真的拉開門扉,穿越透明的薄膜而迎向她所熟悉的水世界。 游過一如往常熱鬧非凡的街道,映在蒂芬視線之中的是嘻笑打鬧的人們,快樂的分享著知識抑或逗弄著經過著小魚仔又隨即無防備的被咬上一口。 很快地抵達自己的工作場所──整片廣大的氣泡森林,幾群色彩斑斕的魚兒一發現她的到來便隨之圍上。 「哎呀!你們今天也要幫我嗎?」 愉快的展開笑靨,她跟著鑽進廣大枝葉的懷抱,偶爾迴旋一圈,令光滑的手掌與粗糙的樹皮產生聯繫,在閉眼後不久輕蹙了眉,連忙轉向一旁跟著的尖嘴魚:「它生病了呢!麻煩你了。」 幾隻魚很快地迎了上去。 巡察工作約略做了一半,蒂芬抬起頭,正想再次尋求魚兒的協助,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只剩下自己獨自一人。 明明幾秒前還在。 撇了頭、疑惑,她繞至巨大聖木之後,一群魚竟密密麻麻的擠成一團,好笑的場景逗得她被勾起好奇心而向之游去。 很快地她便知道魚兒為何聚集了。 潾潾的波光間魚兒輪流點上緊閉的唇,被面具遮蓋了一半面容的人緊閉著眼簾,除了隨水波搖動的衣襬外紋絲不動。 「哎呀!」 是地面的客人。 ※ 他模模糊糊地感覺眼前的黑暗中似乎有著藍光若隱若現,急切地想去捕捉,那光卻倏地溜了開來,迫使他的意志去睜開雙眼,看見正坐著打盹的女孩。 「偏藍的膚色?」 「……」 「──庫林絲人!」 艾斯可瞬間退後。 揉去眼上的惺忪,女孩將目光向聲源聚焦:「哎呀!」一對眼瞬時亮了起來。 「你好,我是蒂芬,現在覺得怎樣呢?」 對於過分直爽的態度無法反應,艾斯可盯著蒂芬,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那對清澄的雙瞳而撇開頭:「這裡是哪?」答非所問。 「亞森唷。」沒有在意男子的冷漠,蒂芬依舊笑著、朝另一邊走去:「地表人似乎是稱呼為氧氣的海……不過對於我來說都一樣啦。」 「你就躺在亞森林的聖樹邊,那些孩子們說發現你的時候呼吸已經很微弱了,還好你有醒過來呢。」再次走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杯茶,她將整個托盤都推到已經坐起身的艾斯可腿上。 「那些孩子?」沒有打算去碰杯子,艾斯可只是淡淡地發問。 「在那邊唷。」跟著蒂芬所指投去視線,他看見一整群像是中毒的魚擠在小小的窗扉外,「對了,是牠們幫你做的緊急呼吸喔!」 「呃。」魚、魚工呼吸嗎? 明明沒有感覺到缺氧,艾斯可的臉色卻青了一半。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總之再休息下吧。」 ※ 後來他才知道,儘管自己不信任印象中邪惡的庫林絲人,自己所待的小空間之外存在的卻只有對於他的好奇。 看著一旁把床讓給自己而靠著椅子睡著的女孩,他心中有一種困惑油然而生。 再怎麼說也沒辦法讓一個女孩子躺在椅邊而自己安然入睡,他嘆了口氣,站起身把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披到對方身上。 為什麼自己會漂流到這種幻境來呢? 就算問出口,估計也沒人能回答吧?瞥見一旁書架上整齊擺放著的書籍,他不由自主地抽了本出來。 書名是《庫林絲與世界》。 泛黃的書頁和其他擺放著的書本是截然不同的材質,撫摸紙面,那是他所熟悉的觸感。 開頭是他已經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 翻頁,則是與他所認知有些不同的家鄉歷史。 再翻頁,則是發生在自己熟悉地方的一個大問號。 「不是這樣的……」那是作者的獨白,有些歪曲的筆跡寫著墨字而非印刷,線條間的力道似乎透出了什麼情感但他卻無法理解。 「不是這樣的,世紀末的我們自己奪走了自己的氧氣。 享受了整個紀元的繁華,我們伐去陸上難得的雨林,任憑紫黑色的煙霧飄散於空、落下的雨水腐蝕地表,曾經的鳥語蟲鳴消失殆盡,成為荒漠的土地中留下的只有慾望與悲嘆,什麼邪惡的庫林絲人,為什麼我非得竄改真正的歷史而去洗腦未來世代的人類呢? 但是不這樣做,孩子們將會死於非命。 對不起,庫林絲,我的好友啊,僅此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 請求你幫我保存世界的真相。」 然後再翻過去就只剩下封底。 不要被騙了,這是庫林絲人的書。 儘管想這樣告訴自己,但文末的簽名字跡確實和他在自己國家讀過的古書相同。 混亂。 「這本書到底是什麼?」 他所生存的國家到底又是什麼? 明明居住在那的是自己,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謊言他卻無法釐清。 「那是……英雄寫的書唷。」 猛然回頭,不知何時醒來的蒂芬半瞇著惺忪的眼看向他。 「很久很久以前,拜訪這個國家,暗地裡幫助我們對抗那些想從這裡搶走氧的慾望的英雄。」 「為什麼會有氧氣的海?」 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疑問,他受到極大的動搖。 「是很久很久以前就作為造物主的傑作而存在的唷。」 「這一片冰冷的海域毫無理由的貯藏了亞森林所釋出的氧氣,毫無理由的孕育出我們這支民族,一直到幾個世紀前才被人類所發現。」 「這裡就是我們的故鄉,是我們無論如何都想保護其不受傷害的『世界』。」 女孩輕輕的勾起嘴角,但她的話刺進艾斯可的心中,像是史上最好笑的諷刺。 ※ 在這邊待了幾天,他不知不覺解除掉對庫林絲人的警戒。 自由的遨遊在水世界之中,需要氧氣就進入室內把自己身上儲存乾淨氧氣的瓶罐打開,絲毫不需擔心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他也碰到了幾個曾經生活在地表的人類,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他在地表沒見過的神采。 這裡和地表明顯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蒂芬。」 坐在聖木的巨根上,艾斯可仰望著上頭,澄澈的藍色世界閃閃發光。 「哎呀!怎麼了嗎?」 「我要回去。」 某種意義上他是為了逃開那個不合理的世界才偶然來到這裡的,從任何角度看也都是這邊的世界要來的更加美好,他理應不會產生這種想法。 但是這裡不是他的故鄉。 這裡沒有會為了氧氣被壟斷而歇斯底里的商人,沒有需要怪盜羅幫助的人們,更沒有等著被校正的歷史。 「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我要回去。」 看著艾斯可,蒂芬愣了愣,爾後瞭然地勾起嘴角。 「好喔。」 ※ 跟著魚群向上游去,四周的景色變換著,越來越多的光線扎到他身上,像是要把他從過去那僅存怨忿的思緒中拉出。在距離海平面僅存一公分距離的地方他回了頭,視線穿過包圍住他的魚群而讓為他送行的蒂芬的面容映入眼眶──對方所有的情感全都凝聚在一個笑容上,他張了嘴,但很快地又闔上,最後索性探出水面,拉開嘴角的弧度:「我一定會改變現狀的!」 「謝謝妳!蒂芬!」 緊抱著懷中的古書像是這樣更能讓自己的聲音傳遞到似地,他嘶聲吼去心中殘存的不安,艾斯可轉過頭,熟悉的故鄉就矗立在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會不會被水面下的人聽到,但他已經知道儘管自己所生存的世界有著許多的黑暗,卻不是連一絲光明都沒有。 受到氧氣的海居民的刺激,有一種決意在他心中悄然成形──他想盡可能地去改變那些黑暗,就算一開始的光微弱到幾乎要被隱沒,只要有人去補強,這個世界必定會開始有些什麼不同。 於是他回到了熟悉的房間,翻出所有他需要的文獻,同時間急切的叩門聲從外頭傳入,「艾斯可!艾斯可!」連同著叫喚聲弄得他頭痛,扶了額,他站起身,打開門扉:「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消失了好幾天到底跑去哪?我來找你好幾次卻──」 「哎呀,幾爾大商人您不是忙得很嗎?怎麼還有空來找人啊?」 「『哎呀』?」完全無視掉友人話語後頭的調侃,幾爾僅僅專注於對方難得出現的語助詞:「艾斯可,你缺氧很嚴重嗎?我可以偷偷藏一瓶高等級的氧沒問題……」 「咳、閉嘴。」一時間感到有些窘迫,艾斯可很快地將話題轉回:「我只是去找研究的材料罷了。」 懷疑地盯著對方,受到注視的那方也只是又嘆了口氣,退開來讓友人看見被書佔據的書桌來增加信服力。 「算了,那我就先走啦!」僵持到最後只好放棄,看著坐回去書桌前的人,幾爾總感覺友人消失了幾天後回來給人的感覺變得非常奇怪。 「啊,正好可以參考一下……幾爾!」猛然抬起頭,艾斯可叫住對方。 「在這個失去了氧氣的世界,你想要怎麼生存下去?」 ※ 這是寫在那本故事書最末頁的補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們自由生存的國度。 儘管那裡的人們無法自由地呼吸,還受到王國的種種不合理對待,但他們擁有自由的心,勇敢地去挑戰、堅定地守護自己的世界,樂觀地面對未來的每一天。 無論邪惡種族真正的身分、真正的稱呼是什麼,他們存在,但那並不會讓人們所生存的世界與過去傳說中的烏托邦產生什麼太大的差別。 如今,人們仍快樂地如那沙狐打滾在廣闊無際的沙漠,攜手共度每一個困苦的時刻。」 Fin. 字數總計:5,197字
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氧氣的海……不對、這裡是楓楓喔w 打從公民課上到未來氧氣可能會變成有限財之後就一直很想寫這篇故事,因為是有點複雜的內容所以想了也弄了很多設定無法定案,要不是班導突然要我投稿還跟我說「這個禮拜五就截稿喔(惡魔的低語(X)」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生得出這篇…XD” 但是說起來很多想寫的東西都沒有辦法仔細描述 我是真的想要認真寫可是時間不夠字數限也不夠啊──!!(看投稿規定 一定會再認真修修的><然後這是之後的出本預定坑……(小小聲) 總而言之,謝謝看到這裡的你和妳,接下來也請多多指教喔! PS. 感謝上蒼讓我趕上截稿日555555555555(痛哭流涕 2014.02.19 By亜麻楓嶽(完稿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