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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他並不是毫無想法地去打聽這些本來應該等陸仁願意才親口告訴自己的事情。 在眾多未解問題的面前,光霽僅知道——若是自己在看見了那纏上陸仁的黑色力量卻仍無所作為的話,還沒等到時機到來的那一刻,一切便會變得無可挽回。 「……就憑我想要成為幫助他人的力量之類的……」光霽在語尾收了音,想避免讓這句喪氣話變成完整的宣言,「……但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那個』而受到傷害了……」 聽著光霽那喃喃自語般的祈願,林願浧、蕭志傑兩人對視了一眼。 「在檢討自己的能力之前,你發自內心的那個願望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說著,林願浧讓右手輕輕敲上光霽的腦袋:「不管什麼事情都必須做出相應的行動才有辦法得到結果,事實上,你也已經透過像這樣做出行動站上和我們同樣的位置……再多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吧?」 光霽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地摸上仍留有些許觸感的頭頂。 「真是,聽你們講得那麼嚴肅,結果就這些事喔?」 只見光霽還迷茫著確認湧上心頭的情感為何,一旁的蕭志傑便涼涼地率先做了結論:「強硬點把人從殼裡拽出來就是了。」 「阿仁那傢伙難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還以為有什麼驚天大內幕可以玩那傢伙,這樣知道前跟知道後要做的不完全和以前一樣嘛!」 「……有時侯我真的好羨慕蕭仔你的神經組成啊。」 本來還想再多和光霽補幾句話的林願浧看著友人,無奈地笑了出來的模樣馬上就惹來蕭志傑的逼近。 「嗯?阿願你想說什麼嗎?」 「痛痛痛──是稱讚啦!稱讚!」 光霽歪了腦袋,就這麼看著兩個高中生在面前打鬧。 「欸、等等,有沒有聽到什麼?」 反擊途中頓下了動作,林願浧一說,光霽也跟著注意到某種爭執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感覺應該沒有離很遠……咦、蕭仔?」 在散落的樹葉之後看見蕭志傑跳上還因受力而些微擺蕩著的枝幹,林願浧和光霽一時間為對方的俐落動作失語,樹上的人便顧自觀察了起來。 「與其說沒有很遠,倒不如說就在圍牆後面吧。」 「咦?」 連忙跟著爬上樹幹,林願浧在蕭志傑的協助之後順利定了位,又伸出手和蕭志傑一起去拉學著他們動作也要爬上來的光霽。 「啊……真的,就在圍牆後面,一男一女。」 「這個該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情侶吵架現場吧?」 有些好笑地看著底下死命拉著女性手不放的男性與奮力想從男性手下掙扎的女性,蕭志傑又是涼涼發出一句。 「還傳說咧……」林願浧苦笑了起來。 「不然換成『經典』你覺得怎麼樣?『經典情侶吵架現場。』」 「完全沒有比較好。而且我覺得那個應該也不是情侶,單純只是女性那一方被糾纏上了而已吧?」 「看來是『痴漢直擊現場』比較好了。」 「……楊桃。」 「咦?」 林願浧困惑地看向插話進來的光霽,後者只是伸手指向那個被糾纏的女性,又複述了一次:「……陸媽。」 「咦──唔!」 「阿願,太大聲啦。」 壞笑著摀住林願浧的驚叫,蕭志傑確認友人冷靜下來後才終於放開對方:「所以那是什麼?阿仁媽媽名字叫楊桃嗎?」陸地、楊桃養陸仁,他朋友的家庭也太經典了吧?他今天丟下事情跑這一趟收穫還真是選對了! 「是沒錯但是我印象中陸媽身形應該要更──等等,這不太妙吧?」 儘管一邊雜談著也都沒有將視線自男女身上移開,林願浧為一瞬間閃過的銀光斷了句,下頭糾纏不成的男性已然將手中的刀刃對上驚訝的楊桃。 「吶、數到三一起跳下去壓制那個男的。」「咦?」「……沒問題,可以命中。」 「──三!」 僅僅只是眨眼發生的事情。 前一秒楊桃還在考慮該怎麼應對索性亮出凶器來的男性,那個威脅自己的人卻在掠過空氣的黑影之後被兩個高中生壓制在地。 然後,在她認出其中一位高中生之後另一個影子也帶著錯覺般的青藍色光墜了下來,不偏不倚踩上男性後背。 「喔!小霽、踩得漂亮!」 「你們也太危險了吧!」 「……謝謝。」 看著三個年輕人,楊桃在驚訝之餘,只剩下滿滿的笑意滿溢而出。 × 「威──威──!」 才剛巡邏回來就看到有人坐在自己位置上痞笑著對自己揮手,王威昶花了兩秒去思考接下來的行動選項,決定先往後轉離開現場再說。 「欸!為什麼不理我啊!」 看到王威昶的動作馬上衝上去抓住對方肩膀,卓司裔出聲抗議,惹來對方一陣嘆氣:「理了會很麻煩。」雖然說不理好像也一樣。 「帝怎麼樣了?」 沒有忘記今天一大早聽說的消息,除了「陸帝受傷住院」之外王威昶並不知道更多詳情,再怎麼說也還是會擔心不久前還很常跟自己一起處理事情的同僚。 「本人是說只是被開了一槍沒有什麼問題啦。」 「……什麼鬼話啊。」 王威昶在額邊掛下了黑線,看見卓司裔攤了手像是在說:「覺得是鬼話的不是只有你。」 算了,還能逞強的話,狀態就還算不錯吧? 「不過帝才剛回去就遇這種狀況也是難為他了,希望上頭不會拿這件事說話吧……」 「管他,要說讓他們去說。我們又不是一無所獲。」馬上就出聲反駁,卓司裔聳聳肩,末後又重新補上一句:「應該說、『我們應該沒有一無所獲。』」 「應該?」王威昶不解地看向一邊說著不確定詞一邊用期待目光盯著自己的卓司裔:「該不會跟你要找我的事有關吧?」 「真不愧是威威!明察千毫!」 「謝謝,如果你好好用名字叫我我會更開心。」 被動地接受著卓司裔拍打自己肩膀的衝擊,王威昶在心底又偷偷嘆了口氣:「說吧。」 然後王威昶聽說了關於他們的任務與陸帝中彈的一切經過。 「我們抓到了好幾個未成年,也因為帝中的那一彈放走了一個可能是最大尾的,但關於那些未成年我一回來就先對過他們身份了──好幾個都是最近那個失蹤案的失蹤者。」 「……等等,你說失蹤案?還是最近那個的話不就是我手上這個在帝調組前和他一起受理的孩童失蹤案嗎?」 「我就是說那個沒錯啊。」 「別開玩笑了!你說的在賭場當幫手的未成年難道是才八、九歲的小孩子嗎!」 王威昶不可置信地看著卓司裔,後者沒有露出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麻煩了、威威,我需要資料:失蹤者名單……還有通報人名單。視情況這個兩個案子或許該正式申請併案了。」 「……我知道了。」 看著王威昶就這麼深吸了口氣後從辦公桌整理出一疊資料往影印室走,卓司裔苦笑了起來。 他也不是不能懂王威昶的心情,畢竟那時候在醫院聽陸帝推論的時候他也被震驚到,而且才國小差不多的小孩子卻有好幾個在賭場之類的地方徘徊,面對他們一群警察的攻堅臉上卻只是在驚嚇之中混雜反抗的兇戾之氣,要不是回來確認過那些人的身份,他還真的以為就只是一群長得比較矮的國中生。 是什麼讓他們失去同齡應有的稚氣、讓那些應該對未來嶄露探求慾望的目光變成對一切絕望的憎恨? 而在這些前提之下……若是連接下來後續調查的結果都如他們猜想的那樣的話…… 卓司裔深吸了口氣,將目光轉向外頭想轉換心情,正好看到幾個熟悉的年輕面孔和另一個好久不見的女性面孔駕著一個失去意識的男性出現在警局門口。 「唷,稀客。今天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啊?」 他轉換心情,在臉上掛回例往的笑容。 × 那一天晚上的陸帝快樂無比。 而與之相對的,那一天晚上的陸仁慘澹無比。 看著自家老爸一道又一道地上了各式各樣的豪華菜色,陸仁略帶悲傷地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雜燴粥,覺得自己的心情就跟他的晚餐一樣五味雜陳。 「來、桃,這一道是炸白身魚,剛起鍋特別燙妳要小心點吃──」 「啊!可惡!帝你每次都這樣煮的話我不是很快就會復胖了嗎!」 儘管一邊抱怨著還是一邊以驚人的速度繼續挾菜,楊桃吃著陸帝端出的愛心料理,滿溢幸福之情的狀態已經持續了數十分鐘,撇去從一開始就在旁邊慢條斯理吃飯的光霽(表現得彷彿面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一直注視的陸仁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情緒。 「為什麼只有我吃粥啊!」 「病人不准吃油膩食物。」 把陸仁就要伸出去挾菜的筷子打掉,陸帝一句話強硬壓下兒子的不滿,沒幾秒又轉回去和楊桃相親相愛。 「……阿仁……還好嗎?」 「不好。」 「……不要難過。」 「……」 聽著就連平時沉默寡言的光霽都出聲安慰自己,陸仁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他並不討厭雜燴粥──不如說,就算是雜燴粥也比中午的白粥好上十萬倍,但偏偏人是比較的生物,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吃香喝辣自己卻只有病人餐怎麼樣就是會感覺不平衡。 「明明說過幾天才會回來,結果隔天就出現在家裡了到底是在整誰啊……」 叨唸著,陸仁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裡。 「……你討厭這樣嗎?」 他們在從糾纏的男性手下幫助了楊桃之後便到警局去做了簡單的筆錄順便把犯人丟給卓司裔。 想起那時自己勸說原本有些猶豫的楊桃回家的情景,光霽試探性地問著──但陸仁卻為這對自己而已過於直白的話語一愣,許久才幾不可見地搖了頭。 「……我可能只是……不知道怎麼和她相處。」 陸仁壓低了聲音,沒有讓除了光霽以外的人聽到。 「……」 「……吶,陸仁──」「小霽。」 遲疑了下,光霽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喚了陸仁,抬起頭,卻看見對方換了表情盯著自己。 「你吃飽了吧?跟我來吧。」 不清楚陸仁究竟在思量些什麼──儘管如此光霽也沒有拒絕陸仁的要求,他們就這麼丟下仍在兩人世界裡的陸帝、楊桃逕自往二樓移動,跟在後頭的光霽一踩上二樓的地面便習慣性想往陸仁的寢室走,卻發現引路的人並沒有在自己房門、反而在更裡面的陸帝臥室前停下了腳步。 「……陸仁?」 「他們那樣根本不知道會弄到幾點,老媽的被子枕頭也都還沒弄,我一個人處理太累了,所以指定你來搭把手!」 語畢,陸仁便一把將光霽給抓了進去,完全不給後者反抗的機會就踩著椅子把放在大衣櫃上頭的寢具組拿下來給光霽接過。 將大大的四邊形布料展開,陸仁指示著光霽壓住其中兩角,自己則把被套的拉鍊拉開試著把棉被裝入其中:「所以你今天跑去哪了?」他一邊問著,用稀鬆平常的語氣去包裝自己的擔心。 「……去找阿願他們拿你今天請假的作業。」 「……我可以不要收嗎?」「不可以。」 「……」 儘管還沒看到實物,但想像了一下大考前各科老師可能會配給他們的大量小考考卷跟複習題,陸仁實在很想當作沒這回事。 「但是那也是放學之後的事了吧?你不是更早就出門了嗎?」 「……去找其他認識的人。」 「這不成回答喔。」 「……因為有想確定的東西,所以去找其他認識、會用言靈的人。」 「想確定的東西?」 聽到關鍵字被引起興趣,陸仁盯著正在努力把裡面的棉被和被套拉齊的光霽想進一步尋求答案,但完成手上作業的光霽抬起頭,只是望著陸仁的眼睛淡淡回了一句:「……陸仁,你好像老媽子。」 「哈啊?你說什麼!」 馬上炸了毛朝光霽撲過去,前者意圖實施揉腦袋報復的人還沒到位,後者已經先留下厚重的棉被當作盾牌往旁邊脫殼逃逸,還附帶了長長的備註說明:「……阿願說,什麼東西都想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是老媽子的特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打破沙鍋……但是陸仁你好老媽子。」 「你就直接說不想回答不就好了嗎!」 忿忿地把被光霽蓋到身上的棉被揮開,陸仁很快地跟過去追上逃跑途中的光霽,終於還是給他達成了實施報復的機會:「不要、給我、從阿願蕭仔那邊學一些奇怪的東西回來──」 「不要欺負小霽!」 沒多久就被察覺樓上動靜的陸帝阻止了暴行,陸仁為了揉發疼的腦袋鬆開了手,光霽也連忙溜到旁邊去裝乖,成功讓陸帝的砲火集中在陸仁身上:「體溫量過了沒?有精神就去看書、沒精神就去睡覺、不要把體力浪費在打架上!」 結果就這麼被轟了出去,陸仁看向同樣從陸帝房裡退出來的光霽,忍不住拋下一句:「你給我記住。」卻在語畢之後得到了對方點頭的動作,忍不住為其深嘆了口氣。 「你不想講詳情就算了,但是以後如果要自己出門的話,至少要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啊。」 「……我知道了。」 面對陸仁的這個要求,到剛才為止都還對其他問題含糊其詞的光霽,唯獨在這個時候明確地回覆了同意。 那之後,在讓陸帝確認過體溫沒有問題之後陸仁便回到房裡,楊桃也在飽餐一頓之後提著行李箱回主臥室去整理行李,至於光霽則留了下來,和同樣留在飯廳的陸帝一起收拾。 「……你也沒有吃那些菜,只有喝粥。」 一邊收著,光霽一邊向陸帝指出自己觀察到的現象。 而陸帝只是微微一笑,繼續打理吃剩的餐點,將其分類好裝袋放入冰箱。 「……傷患不可以過度勞動。」 看著陸帝的動作,光霽又一次出聲抗議。 「司裔那傢伙拜託你來盯著我嗎?」 光霽盯著陸帝,點點頭。 「那司裔那傢伙對你提問過了嗎?」 「……」 儘管答案是肯定,但這一次光霽卻沒有點頭,而是更加認真地注視著陸帝打量的目光。 「……你們不要對他出手。」 他說。 「……這是我的問題,你們不要對他出手,他很危險。」 他說,幾近於懇求,但陸帝仍舊微笑著,舉起左手寵溺地摸上光霽的腦袋。 「但是小霽──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了啊。」 光霽深吸了一口氣,在陸帝的目光之中只能選擇背過身往二樓自己房間逃。 搬著自己的枕頭棉被就跑去敲陸仁的房間,光霽明顯看見打開房門的陸仁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你今天又不睡自己房間喔。」 「……沒有『又』。」 「明明就有。」 「前天沒有。」 ……所以昨天就有嗎! 沒能來得及把心裡的驚愕化為語句,陸仁看著真的就這樣把棉被放到自己床上的光霽,輕嘆了口氣。 「如果感冒傳染給你我不管喔。」 「……沒問題。」 看著陸仁又回去和自己幫忙帶回來的作業奮戰,光霽拉了被子把自己連腦袋一起包覆起來。 『小霽,不要亂來喔。』 在黑暗中,他又想起白天為了打聽消息而和那個他相當不擅長應對的綠色言靈大叔接觸的情況,在交換情報的同時也遇上同樣為了尋求情報而來和光田接觸的卓司裔,還從對方那裡得到了無比重要的言語。 『你亂來的話,不只帝和阿仁,認識你的很多人都會難過的。』 那個時候,光霽看著卓司裔認真的目光,靜靜地點了頭。 他不會亂來,也沒有打算亂來。 該遵守的約定,他也會好好遵守。 光霽將口袋裡的小紙片拿了出來,看著準備在陸仁出門之後留下給對方的訊息,讓指尖撫過上頭的墨字。 『我去和哥哥見個面。』 他終究只打算做,他所應該要做的事。 TBC. 後記
日安,這裡是亞麻楓嶽,這個禮拜也非常謝謝你/妳閱讀了這篇故事! 雖然很突然但馬上就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十二月的CWT場次《雙生夢》將會變成實體書和大家見面,除了還會再做少少少許的調整以外,也會另外收錄兩篇番外故事,分別是小霽的打工與陸仁一行人的跨年活動!如果大家願意的話,還請務必收藏><! 然後壞消息的話就是......次元要休刊一次了,因為同時寫連載和CWT的本子內容實在太困難了......真希望可以有更多時間!如果可以不用上班就可以有更多時間寫稿了,但如果不上班就沒有收入可以印本子了,怎麼會這樣!(兩難) 總而言之,連載預計將會在12/9再開!再次謝謝閱讀到這裡的大家,讓我們下次再見摟! (話說我好像斷在了一個很過分的地方啊) 181111 by 亞麻楓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