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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話,禁忌之物
「日!」 ……誰在叫我? 遠去的意識飄蕩,語音扭曲著,無法辨出現實與幻境。 「放開他!」 ……放開? 「不要衝動阿,或諾,他們可是抓了人質……」 慢著?人質? 對於關鍵的詞語起了反應,我一個緊張就是急忙張開眼睛,然而眼前卻像是被霧氣壟罩般,一整片迷濛不清,只能勉強看見幾個身影面對不遠處聚集的四個身影,戰戰兢兢著。 ……慢著,那四個身影,與其說是聚在一起,不如說是三個身影架著另一個身影吧…… 還被劍指著,看來那大概就是他們說的人質了,不過,到底是誰被抓? 我認真地數了下人影的數量,五行之魔確實都在阿……? 「日說‧魔!你給我馬上醒過來!」 ……我醒著啊? 無奈著正想反駁,我張開了嘴,卻吐不出任何音調,跨出了腳步,卻完全沒有拉近和他們間的距離。 「你們和他永別吧,阻撓者的報應也將來臨。」 冰冷的聲音響著,令我整個毛骨悚然了起來,奮力想衝向語音的發源處,卻依然動彈不得。 「放開他!」 「……任族……人。」 「……日?」 「我……不准你們對任何人出手……」 正努力思考開如何擺脫目前境況的時候,傳來的語音卻令我錯愕了……那毫無疑問,是我的聲音,但我完全沒有開口,甚至那些話都未曾在我腦海中浮現啊! 無法理解,然而無法理解的同時「我的聲音」卻又傳了過來:「……想……想幹什麼的話,就針對我……如何?」幾乎可以預見那個發出聲音的「我」勾起了虛弱的諷刺微笑。 「哼,那就如你所願。」 在尾音落下後,持著劍的身影也高舉起手中物,毫無遲疑的便是準備揮下,那瞬間,另一邊的人影也全都起了反應,一一做起了起跑及施魔法的準備。 「不可以,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讓日離開魔族!」 「我當然知道,可是已經趕不……」 「該死!住手……給我住手阿、混帳──」 ──── 我嚇醒了。 幾乎一個彈跳便坐起身,急促地睜開眼,原本以為眼前還是會像剛才那樣地模糊不清、充滿混亂,然而目光掃射過去,除了坐在旁邊打瞌睡的奇締外不時發出微弱得咻咻聲外,連個風聲都沒聽見。 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我靠回去原本躺地方,很快地便發現身上空缺的力量逐漸補了回來。 ……對了,金和凌冰聯合把我打昏了…… 若有所思地我低下頭,對於方才夢中的景象依然有些茫然。 「……日?醒了嗎?」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奇締在小小的動靜之後醒了過來,半瞇著那對寶石般的紫瞳,他看著我,等待我的回覆──一個點頭。 「我正想問你剛剛問我的那句話。」 無奈地勾起了笑,我拉開了原本覆蓋著我的毯子。 然後,看著我不整的衣衫後愣住。 「金洛爾契芬那個混帳呢──!打昏了我然後就趁機偷襲不要命了他!」 忿恨地喊叫著,我迅速整理好儀容,想也知道是哪個傢伙搞出這種傑作! 打了個哈欠,奇締碎唸了幾句:「還真的動氣了……連全名都喊出來,這下子契芬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搖了搖頭,他揮去了瞌睡蟲侵擾,開始講起正事:「所以我才叫你別逞強,結果凌冰他們還不是發現了你的異狀……早就要你睡上一覺了,你不聽,最後還不是照樣被打暈?蠢蛋。他們去做剩下的探查了,任族人果然有異狀,我在他們身上加了隱形術,不用擔心會被發現。至於你,在他們回來前都給我乖乖躺在這休息,聽見了沒!這次絕不縱容你了!」 他這麼一長串話下來我也被念到頭暈得忘了剛才的怨怒感,然而嘴角卻也不自覺上揚了又上揚,畢竟奇締的老媽樣……我也已經很久沒看到了。 「笑什麼呢?我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他柔聲抱怨著,我則又勾起了個笑容。 「是,奇締老媽,我沒事,力量也恢復了。」 我愉悅地看著奇締丟來一個白眼,心裡明白他確實擔心著我,某種暖暖的感覺傳上心頭,卻又因突然浮現在腦中、方才夢中的情景而被絲絲冷意干擾……我…… 「我去幫你倒些水,睡了這麼久,你肯定渴了,對嗎?」 「我做了一個惡夢。」 「……啊?」 面對我一臉正經道出的話語,奇締轉過頭來,完全錯愕了。 沉默著,我低下頭,而他見狀,輕嘆了口氣,又走了回來,關懷地看著我,淡淡詢問著:「什麼惡夢?」。 「我……」 沉默了陣,實在還是很不想去描述,可是心中卻又有種不管怎樣都想和奇締講的衝動──大概也就只有他,能夠撫平我心中因那夢而產生的驚懼感。 注視著,奇締沒有催促,只是等待著我道出一切,而我也真的順應他的期待開啟了嘴── 「被殺了。」 奇締的身體明顯一怔。 「……夢中的我,被殺了,而你們的……」 抿了抿嘴,我不再說下去,但奇締也早明白我要接什麼話,沉默了陣,便又站起身,轉回去倒水。 「你覺得你死了,我們有可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嗎?」 淡淡地說著,奇締的語音隨著水流滑入杯內的咕嚕聲傳至我耳中,他在動作完畢後再次來到我身邊,遞出了有些冰涼的陶杯,上頭環繞的土行之氣再碰觸到指尖的同時也靜靜地傳入我體內。 他口中雖吐出問句,答案卻顯而易見。 「活下去,日。」他沉靜地站在我面前,一如往常嚴肅卻又溫柔地闡述意念:「不需要再想那些死不死的問題,這裡沒有人需要你犧牲自己的生命換來自己的安全,凌冰一定也跟你說過了、誓言那些的,就算沒有立下我們的心也不會去背叛自身的意念。」 「委婉點說,你要是死了,就是背叛了我們;強硬點說,那就是:『你敢隨便去死,我們就把你吊樹放火冰凍再埋土安息。』所以,活下去,你知道你的存在對我們而言有什麼意義。」 語畢,他勾起了笑容,但卻沒有什麼溫馨感。 ……奇締,你這樣微笑著說出什麼吊樹放火冰凍……之類的,很毛。 ……你後面那句話根本沒辦法掩蓋你語意中的另一層意義。 這根本是威脅了吧你! 默默啜飲著,我進行著解渴的動作,決定不要再去想他話語的背後涵義……那只會造成精神壓力! 「我說你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難道不是因為一直在糾結這個才會做那種夢嗎?」 耳邊又傳來奇締調侃的話語,我也真的沒辦法反駁……畢竟我最近真的都在和人吵這…… 「不,那不是夢,是警告。」 愣了下,我瞬間彈跳起身,凝聚起日行之氣,警戒了起來。 「誰?」 這裡除了奇締和我以外,應該沒有別人,那麼是誰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此種莫名的話語? 我看向了奇締,但他只是透出了不解的神情。 ……反應過度嗎?可是如果這是幻聽……也未免太真實了些。 「吾乃靈族之姬,芙特羅莎。」 於是就在我疑惑的同時,那聲音也給予了回覆。 ……靈族之姬?……公主?……芙特羅莎公主?那一位? 「奇締……」抱著些許迷惑的心情喚了他的名字,我在接收他迷惑神情的同時也退去了警備。 然後、毅然決然下了床。 朝著門口走去,我並無意外感覺到奇締跟上的腳步聲,只是打開了門,注視著外頭混雜著惡族怨氣的風立刻衝入屋內,打破方才偽裝的寧靜。 「奇締,我不瞞你了。」 「什麼?」面對我沉靜吐出的話語,奇締以不解的語調予以回應。 「我踏上這塊土地,目的是為了拯救靈族。」 「……」後方一片沉默,我知道,他一定在想為何我會有這個想法……我太了解他了,就像他了解我一樣。 「公主,警告……請告訴我,您說的警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自顧自轉移了說話對象,我對空喊著,等待了一秒……兩秒…… 「就如你所見阿,日說‧魔。」 空中傳來了聲響,我瞥了奇締一眼,後者表情嚴肅,明顯也聽見了這低沉陰鬱、不像公主聲音的聲音。 「警戒夢,那是我所賦予你的提示,我無法將前因後果詳細敘述給你聽,違反了規則的話,『靈』也會受到制裁,不論型態。」 「我只能告訴你……你有權改變夢的結果,還有……」 「『靈族的風,會引導葉子前往通向「麗」的道路。』」 我們細聽著,但芙特羅莎公主的話語過於複雜,難以判讀其意味。 然而她也沒有再接下話語了。 至於我唯一知道的,也只有公主最後說的那句話是靈族──是「麗葉風族」的其中一項使命,卻無法理解為何對方會在此刻提起。 「日……」 唸著,奇締比我更清楚其典故,卻也不明白公主的用意,我們倆互相交換了意味深長的眼神,最後,無奈地相視而笑。 「瞎猜也沒用,去和其他人會合吧,然後再來討論下一步的行動……」 我側過身,閃過飛嘯而過的弓箭,臉龐卻還是被擦出了條血痕。 「下一步行動?討論?你們早就沒有那種機會了,日魔!」 抬起了頭,我看著突然出現的紫羅蘭等人,明白對方決定直接展開行動不再偽裝下去的事實。 隨著身後逐漸集齊的五行之魔的氣息,姆克林的聲音也傳入我的耳邊:「奇締,抱歉,一個沒注意就……」 「沒關係,對方行動也只是早晚的事。」冷靜地判斷情事後回覆給姆克林知道,奇締所說的話正是我腦中所想。 這場戰爭早已無可避免。 如此想著,我也不避諱地凝聚了日行之氣,跨步朝對方衝去,而對方也順應著我的動作而衝了過來,交鋒的瞬間,氣流相互碰撞產生了巨大的衝擊,然後一方逐漸抵銷另一方的力量。 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被抵銷的是我的力量。 「日!你在幹麻?對方可是在你面前──」 「……我、我當然知道……」 按著腦袋,我喊著,卻連這麼點力氣都逐漸失去,擦去了頰上的血痕,我嗅著沾在指上的血腥味,理解、同時感覺到不妙。 看著我的動作,奇締突然間理解了發生了什麼事,急忙指派了幾人要支援,口中難得爆出了咒罵: 「卑鄙無恥!你怎麼可以使用麻藥!」 「你們來不及的。」勾起了嘲諷的笑,紫羅蘭一把拎起意識逐漸陷入黑暗的我,諷刺地反問。 「何況,戰爭有分規則嗎?」 ◎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暈了多久,只是在拉回意識後,察覺自己似乎被架住,全身因血液阻塞而有種麻麻的不協調感。 睜開了眼,我卻看見了五行之魔被打的遍體鱗傷,但他們卻依然爬了起來,警戒著。 見狀,我幾乎是整個暴怒了起來──這些傢伙!竟然拿我做人質趁機傷害他們! 「任族人……」 我全身彷彿被憤怒的炙熱火燄燒著,銀黃的髮狂舞著:「如果想幹什麼,就針對我如何?」 「……日?」聽著姆克林充滿猶豫的叫喚,我卻沒有予以回應,只是瞪視著冷淡轉過身投以冰冷眼神的紫羅蘭。 「哼,如你所願。」輕蔑地勾起了笑,紫羅蘭語音落下的同時我也發出了魔法準備化回獸形以掙脫,然而他走了過來,我的身形卻未起任何變化。 愣了陣,我看著眼前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緊接著,很快地發現異狀起因於何。 那雕刻精美的徽飾、圍繞著的黑暗氣息,一切都與書中所敘述的符合,我不會認錯,但我多希望自己認錯。 「E‧C。」 我咬牙切齒地唸出了這個名字,紫羅蘭在聽見後,便起了一長串瘋狂的笑聲。 「你知道這個東西阿?沒錯,就是E‧C,就是這個能量汲取道具阿!」 「……你清楚他的用途,但你清楚它究竟是什麼存在嗎!」 怒吼著,我厭惡看見對方無謂的態度。 「數百年前,由三大族立下封印,約定不讓它再次現世的禁忌之物……你們就是為了這個廢物,毀了這個隱藏它的靈族村落?」 質問著,對方面對著我卻只是勾起笑。 「廢物?這萬能的魔法護盾,你竟然說他是廢物?」他搖了搖頭,滿滿的不贊同之意:「何況什麼叫禁忌之物?我就看不出這東西什麼需要人去畏懼!還是你們魔族為了避免自己的魔法在它面前失效的窘狀才協調三大族封印?」 「你!」 我氣到快吐血了,搞半天,這傢伙根本不清楚E‧C的真面目! 「話說回來,你說我們毀了靈族村落?這個誤會可大了……毀了他們的可是惡族!我們不過只是旁觀著、看著他們無法依靠被E‧C吸去抵禦惡族力量的徽飾而逐漸化為惡靈罷了。」 「無恥。」 或諾冷哼了聲,對於紫羅蘭的話語充滿不屑。 「要說我無恥也沒關係,有了這份力量,那些更無恥的……」 紫羅蘭冷笑著聳了聳肩,然後若有所思地握緊了拳。 「好了!」 他突然大吼了聲,抽出腰間的配劍,透出了殺氣。 「魔族阿,你們阻礙了我們,接下來就面對給予阻礙者的審判吧!」 我冷笑了陣,瞥向不遠處的奇締等人,看見他們無擔憂的表情,只是等待著我的行動。 「你想殺我嗎?可以。」將目光無懼地對上紫羅蘭,我諷刺:「只要你辦得到。」 聞言,他面色幾不可見地抽搐了陣:「看清楚情況再說大話吧!」怒吼著,他揮出了劍氣。 銳利的劍氣斬開了空氣,兩旁的氣流隨即陷入這間隙之間,在劍端前勾勒著圖形,頓時間,一條空中飛旋的火龍就這麼直襲而來。 「龍劍法。」 低語著,這套劍法我曾聽過,當然也包括了那之中的故事。 於是我依舊無懼地對上紫羅蘭混濁的眼神,他的理智也在此刻崩毀。 我無需恐懼。 不去強迫自己掙脫被架住而無法行動的手,我靜靜地抬起了不受束縛的腳,使力令膝蓋與那氣流相碰撞。 然後,那火龍也如映於水鏡上的幻象般,模糊後消失無蹤。 眼角瞄見了任族人們露出驚訝的神情,不知是因我未加日行之氣於身便擊破了他們自豪的龍劍法還是其他理由,與五行之魔未變過絲毫的表情,成了極大了對比。 「紫羅蘭,你不可能用那劍法殺生。」 恢復了理智,我審判般說出話語,對於一切疑點,大致已有所明瞭。 TBC. |